體合於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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體合於心/ 倪秉郎
2011年7月25日

人到中年，總有一種淡定及滋油，再加上笑容及溫文，有見地而不誇傲，是為可尊的前輩了……
當想起他小時頑皮透頂，父親聽說只有于占元可收服此小兔崽子，他就給送了去中國戲劇學院，在棒打之下與七小福們同受教誨……
然後你可能相信，嚴師出高徒。
金彤師傅在電影圈中前名金童，練的功夫是「六合八法」，担綱過主角，又娶有著名電視台花旦，高大威猛，誠娛樂圈的才俊，曾幾何時，卻是家中的頭痛來源。
「當年家人開傢俬舖，舖面門窗玻璃常給人擲石砸破，那就知道又是我出外打架惹來的尋仇破壞及示警了……
試過父親用條鐵鏈鎖住我，不讓我上街。」于家班逃兵逃學已經不是什麼一回事，惹事生非才是大人們最頭痛的，六七歲已開始習北少林拳，功夫在手就講口又講手，小朋友的逞強爭鬥無日無之，沒那麼好氣的父親，就算要交學費也得將金彤交予于占元教導。
「起初不習慣，日子很苦，慢慢和十多二十個的師兄弟生活下來，有吃有住，算是適應了，才十多歲，沒想那麼多了。」
其實，功夫就在那時打下基礎的。雖然苦，金師傅在苦笑搖頭嘆息中，頗懷念那段日子，但結果他仍成為于家班的逃兵，只兩年就跑了出來，但學習功夫的路上沒有停步。
1952至1968年習俠家功夫。可惜，數年的練習後，師傅要移民了，幾個師兄弟對武術都有興趣，走在一起就希望再尋另一名師延續武術路……
幾個師兄弟，恃着一點功夫，又生怕對方沒有真材實料，上武館尋師學藝，多多少少也要請那些師傅們「指教」兩下。試手，遇到了高手。
「陳師傅，輕輕一彈抖，彷彿完全不動聲色，沒有用力，使人立時彈開，一剎那的空白，心都離了，我形容那是驚心動魄。」
功夫傳承師徒緣分「六合八法」是內家拳，對於一些習慣了外家拳強、硬、勁、猛的年輕人來說，從來不知其所以然的震撼，一定使人大惑不解。結果，是拜師。
中國人教功夫，也傳統守舊得可以。金師傅說，入門兩年半，就是叫你打拳。看着他重回記憶，打着那簡簡單單的直沖拳，輔助手隨之拍向腹部，仍然勁有力，拍拍作響。這可能就是目下我們所說的基本功……
可是，要打兩年半，兼且未知其中之奧妙。
「誰知兩年半後，師傅問：為什麼用手打？我說，不用手打用什麼打拳？
他才說：用肩打……
半年後，師傅又說：用胯打拳……
再一段時間後，師傅又說：用脊打……
還有，脊打也要分三節……」
我相信，功夫傳承是師徒緣分、基礎打好、循序漸進、恒勤練習，以及領悟升華。金師傅說，十四年的六合八法拳學習中，以最後的四年最勤力。
1978至1982年中，他只拍了兩部戲，日間時間多着，本來每星期兩課的上館習藝，變成了四五趟或更多的追隨師傅習拳，獲益良多。然後，就如他們練拳套開始，到站樁功法，再到養生功法。
因為祖師爺是唐朝隱士，集道、儒、佛各家之精華創編《二十四節氣導引功法》，剛柔兼善，但以練內在為主，「練經絡，練五臟六腑，並用之以發勁。」金師傅如數家珍。
「六十六筑基拳法，外動而練至內靜。站樁法，則由外靜而練至內動。最重要的是，心不能緊，要放鬆。心放鬆，才可以用上先天之力。」我想，不明白中外不同的功夫及養生理論不打緊，只要知道內練和外練的分別便可。
洋人們的武術運動使強用力，功夫易見易明；咱們中國的內練心意發勁，則含蓄而神秘。這就如金師傅說的，體合於心，心想身體怎麼動它就怎麼動。涉獵廣各門共通說不明白時，師傅就要徒弟們嘗嘗手談。所謂手談，是要徒弟們用手觸及師傅示範的筋肌、關節及內臟的郁動狀態，從中領略身體各節及器官如何暗中地運動起來，並且發勁以退敵。
「以前我指導過G4的教官們及保護證人組。我擬定課程，提升他們的自衞術、摔跌術，以及擒拿鎖扣的技術……
其實，只要善用內家拳的某些心法，往往可以提升以前學過的外家功夫。」金師傅涉獵廣而謙稱，各門武術共通，有些東西類近，亦因此可觸類旁通。
他常強調的呼吸法，說那是導引、養生、功夫之本。講到呼吸，他提倡順腹式呼吸法，囑我留心呼吸時要虛心實腹。鼻孔吸氣入，單用肺呼吸空氣不及用腹部呼吸。因為用肺只會使用了肺功能的三分二，但用腹式呼吸，用盡肺的氣泡，腹的氣壓多了，令血液循環及新陳代謝加快好多。用順呼吸、心放鬆、意識放鬆，和它溝通。這個它，是指身體的各個部分。即以心通體。
昔日的武打動作明星，今日恬靜如斯；昔日的外家功夫到內家拳術，今日變得更柔更順更不用力氣；昔日的好勇鬥狠，到今日的心如靜水……
我說，這陣子功夫電影回潮，金師傅應當會忙了。
「每天都要教機場的保安組功夫，晚上有不同的學生們上這武館，並有體弱、絕症、頑疾的，放不下拳館的工作……」
對，武術及功夫的高階層次在於心，無論武者的仁善、虛靜、淡泊或從容，皆源於心。功夫這種五體的靈巧活動，不外乎由心主宰，最高應彷彿是金師傳口中的「體合於心」。

金彤師傅示範「六合八法」的「心放鬆法」

一、身直、垂肩沉肘、站左弓步（前六後四）、雙掌抱圓，放鬆五指，拇指與食指間之虎口成圓【圖1】。